文李荷西

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，到最后才发现：

人生最曼妙的风景，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。

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，到最后才知道：

世界是自己的，与他人毫无关系。

　　第五章

　　心不动，则不痛

　　1

　　第三天，我回到学校上课。只觉得，内心像是被什么熨平了。平淡如水。儿女情长的任何事儿，再也不能激起任何波澜。

　　我会努力读书。我会努力在对的时间里做对的事情。我会成为父母的骄傲。

　　那一段时间，感觉跟杨婷和吴晓春的关系都淡了很多。虽然和晓春依然每天一起吃饭，但吃饭的时候，我也在背着数学公式。我也没有再见到杨婷会感到别扭的感觉，更不再关心袁毅与她之间的发展。

　　那段时间，我和周志清说得话最多。数学、物理、化学，不会的题目我都问他。他似乎也知道了点儿我的遭遇，对我耐心了许多。

　　有几次，在校园里碰到袁毅和小黑，我都装作不认识，但也没办法目不斜视地跑开。袁毅拦住过我一次，问我爸爸的病怎么样了。我不知道他哪里知晓的这些，只说：“恢复一些了，谢谢你了。”

　　过年前，我爸出院。说话利索了些，嘴巴还是有些歪，右腿有后遗症，得连续按摩针灸和锻炼。

　　寒假里，我每天都陪着爸爸，带他下楼去锻炼，陪他去按摩和针灸。

　　幸运的是，我们遇到一个很厉害的中医，我爸的嘴歪和腿，都被他扎针扎好了。除夕夜，全家一起去奶奶家吃完饭回来，爸爸自己上的楼。晚一点，我们看春节联欢晚会，爸爸给我一个很厚的红包。

　　“买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吧。”他说话还有点含混，但好多了。

　　“嗯。”接过红包，我很开心。

　　“你就惯她，给她那么多钱干什么？”妈妈也恢复了以往的“全家第一领导”的样子，已经伸出手来跟我要：“妈妈先给你存起来好吗？”

　　我立刻缩手，假装没有听见。

　　电视里一片热闹祥和，我的家里也是。一切都好，就像从来没有悲伤和痛哭过。

　　我的内心很平静。奇怪的是自己没有了以往那种拿到压岁钱后的狂喜。甚至不知道这些钱会花到哪里。

　　现在回忆起那时的那种平静，其实是可以理解的。因为那是一种毫无欲求的平静，不再考虑任何红尘情事，不再喜欢钱，甚至朋友也可有可无。但那又是一种内心怀揣巨大欲求的平静，天地之间，我只求一件事：我的家人能健康幸福。为此，我可以放弃其他所有的欲求。

　　看着电视时，家里的拜年电话不断。还有几个是找我的。

　　吴晓春打来的祝我新的一年像她一样漂亮。杨婷问我爸爸好些了吗，祝我新春快乐。还有一个是袁毅打来的。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我家的电话号码。

　　“你还好吗？”

　　“很好，谢谢你。”

　　“叔叔呢？”

　　“也恢复得不错。”

　　“那，祝你新年快乐。在新的一年里能心想事成。”

　　“嗯，我祝你金榜题名。”

　　“......”“那我挂了。”

　　“等一下，等一下，给你听个东西。”

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“你千万别挂电话啊。”电话的另一端，响起了一阵忙乱嘈杂，接着响起吉他声，一首错了很多地方，并不连贯的古典吉他曲《爱情之爱情》。

　　“好听吗？”他问。

　　“你弹的吗？”

　　“是呀。”

　　“还好！”

　　“就这评价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挂断电话，我继续和父母一起看了会儿晚会。晚一点，爬上床，在炮竹声震中，翻看了《红楼梦》，然后睡去。我真的做得很好。我的心并没有起什么波澜。只是那首《爱情之爱情》，似乎再也没能忘掉。

　　一整个寒假，除了必要的亲友拜访，我都在家里看书。我的期末成绩一般，但我妈忙着照顾我爸爸，似乎已经不再关心那些数字了。所以，就算我在读《红楼梦》也没有骂我。

　　2

　　初8那天，杨婷来找我。

　　我没想到一起来的还有袁毅，他跟在她身后，还提着礼品。妈妈和爸爸一起下楼锻炼了，只有我一个人在家。

　　杨婷说：“我说来看看叔叔，他非要跟来，还买了东西。”我让了让：“请进吧，太破费了。”

　　我们淡淡地聊了几句，我为他们倒了茶。杨婷说她爸爸要到五一之后才能回来，家里只有她和妈妈，比较冷清。

　　他们问我寒假怎么过的。我说看书。

　　袁毅说：“放假了还看书。真是好学生。这样吧，一会儿我们去K歌。刚好有一家新开的KTV，我们多叫几个人放松放松。”

　　杨婷马上说好。

　　我摇摇头：“算了，我不去了。你们玩吧。”杨婷来求我：“佳慧去吧，你不去我妈肯定不让我去。你得先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家，说我在你家吃饭复习英语。”

　　几遍下来，我只好同意：“好吧。喊晓春一起。”在电话里，彭兰阿姨叮嘱我晚上9点之前送杨婷回家。我答应了。之后他们打电话约朋友，我回房间拿大衣，想了想，揣上了我的压岁钱。

　　我们打车过去，杨婷很兴奋，说从来没有去过KTV。袁毅坐在前排，偶尔回头看我们一眼。我的目光一直锁在窗外。节日的气氛还很浓，车内FM播放着《恭喜恭喜你》啊之类的歌。

　　“许佳慧爱唱什么歌？”袁毅忽然问我。

　　“......我不爱唱歌。”我说。

　　“佳慧唱歌可好听了。”杨婷接了话茬，今天她十分热络，“上次你哼唱的那首歌叫什么来着？哦，《你的眼神》，特别好。”

　　“那一会儿得听听。”袁毅说。

　　我不太想说话，不知道留在桌上的字条，爸妈会看到吗。

　　我们到达地方的时候，小黑已经开好包房在等了。而吴晓春也很快赶来。还有一些其他高三年级的人，大概都是小黑喊过来的。

　　吴晓春悄悄问我：“要不要叫上周志清？”

　　“啊？随便吧，你有他家电话？”

　　“我有。”吴晓春拿出一个粉色的小砖块一样的直板手机出来，熟练地操作。那是诺基亚，看起来特别小巧洋气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手机所吸引过去。

　　打完电话，已经在人群中被传了一圈，大家都对这个小物件感觉十分惊奇。那一年手机的拥有率十分低，高中生就更不用说了。学校是严禁学生用Bp机的，所以大家都只能用家里的座机打电话联系。

　　吴晓春说这是她妈妈买给她的春节礼物。期末成绩都及格了，这对她来说是十分不容易的。

　　“那你要是跟杨婷考得一样好，你妈会奖励你什么？”小黑打趣她。

　　“估计会给我配个电脑。”吴晓春得意的说。“哇。”大家各种羡慕嫉妒恨。

　　杨婷和袁毅一直坐在点歌台前，一边小声说话，一边操作着点一些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老歌。

　　小黑坐到我旁边：“妹妹，今天有点矜持啊。伯父身体好点了吗？”

　　“好很多了。多谢你。不过，你能别叫我妹妹吗？”

　　“啊？不挺好吗？晓春是我妹妹，你也是我妹妹嘛。”小黑笑嘻嘻地帮我打开一瓶啤酒，“别不开心了，一切都会好的。”

　　“我不喝这个，”我摆摆手，“有果汁吗？”

　　啤酒是送的，在KTV里买果汁，会比较贵。想了想，我说：“我出去买吧，你们谁还想喝什么？”

　　“我喝橙汁。”“酸奶。”“七喜。”“可乐。”

　　......

　　晓春陪我一起出门买饮料。

　　“佳慧，”她挽住了我的手臂，“杨婷和袁毅谈恋爱了？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，也许吧。”

　　“我看着像，他俩就没分开过。”

　　“是吗？我没注意。”

　　“可是小黑说袁毅并不喜欢杨婷啊。好像他喜欢的另有其人。”

　　“小黑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。”

　　“那是，小时候我是他的跟班，现在他是我的跟班！”

　　“哈哈，小黑是不是喜欢你啊。”

　　“别瞎说，我们是哥们儿！”晓春掐了一下我的胳膊。

　　KTV是不许自带饮料的，还好是冬天，我和晓春把饮料藏在了羽绒服的口袋里。回到包间里，已经有人开始唱歌了。饮料分下去，我坐在人群中。大家开始互相认识，有一个师姐叫冯璐，她要了一瓶七喜。

　　刚刚唱完一首歌的杨婷把话筒送到茶几上，冯璐刚好把饮料打开，一阵“滋滋”的响声后，杨婷的脸上、毛衣上已经沾满了汽水。

　　别人没注意，但是我看见了。她是故意的，偷偷在桌底连晃了好多下，就等杨婷过来。

　　想都没想，我抓住冯璐旁边的围巾就帮杨婷擦。那围巾好像是她姑姑从日本带回来的，特别宝贝，炫耀了好几次，小心翼翼地摘下来，叠得整整齐齐的放一边。冯璐看到我动了她的宝贝围巾，大喊一声：“别用这个擦！”

　　“啊，对不起，一时没找到纸巾。事出紧急嘛。”我笑眯眯地对冯师姐说。只见她的脸一阵难看，好久也没恢复过来。

　　倒是杨婷一个劲儿地道歉。

　　饶是如此，杨婷的毛衣还是湿了很多。我陪她去洗手间收拾。用好多纸巾沾，还是潮潮的。我说：“不行，这样会感冒的。”

　　“没事儿，有暖气的，一会儿就干了。”

　　“要不然，我把我的毛衣给你穿，反正我穿着大衣，外面还有羽绒服。我先回家去。你和晓春在这玩。”

　　“啊，这怎么行？”我还是说服了杨婷把毛衣换给了她。

　　罩上大衣后，准备逃离是非之地。

　　晓春也跟了出来。

　　“别走啊。”晓春死死拽住我，“你不知道，刚才你们去洗手间，那个冯师姐一直唠唠叨叨的。被袁毅说了。”

　　“袁毅说她，你能不能别这么计较，不就一条围巾吗？果然是为了心爱的女人的男人啊。啧啧。”晓春说完看了一眼杨婷，后者脸暴红。

　　“你能不能不要男人女人的，好难听。”杨婷跺脚回她，“我们明明是男孩，女孩。”

　　“好了好了，男孩女孩。”晓春转身对我说，“不然，我陪你在旁边先买件毛衣？”

　　“你钱多，我可不是。”我当即拒绝。

　　3

　　从KTV出来，晓春的话提醒了我，旁边有个商场。想了想，我拐了进去。下午商场人很多，我转到了男装区，给我爸爸挑了一件羊毛衫。之后我转到女装区，给我妈妈挑了一件颜色出挑的呢外套。说实话，这是我第一次买衣服这样的“大件”商品，有点害怕被多要钱，也有点兴奋自己的“劳动成果”。

　　我甚至不知道我身后跟着一个人。直到他叫住我，我吓了一跳：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　　“我看看你一个人转进这商场里面来干嘛。”袁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。

　　“我买点东西。”

　　“买完回去和我们一起再玩会儿呗。”

　　“不了。”我摇摇头，“我不喜欢唱歌。”

　　“可是我还想听你唱《你的眼神》呢。”他一直跟着我去了楼下的超市。

　　“你快回去吧，大家肯定都在等着你呢。”我有些烦躁，脸开始烫，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。

　　“可我现在不是在等着你吗？”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，我的大脑开始轰鸣。

　　“等我干嘛啊，我又不是主角，你快回去吧。”

　　“那你现在唱《你的眼神》给我听。”他赖皮地说，这样一副口气，倒像是我欠他的。

　　“不唱。”我有些恼，觉得这个人真是有点幼稚可笑。

　　“我都弹琴给你听了。”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儿委屈。

　　“那等我也学会了弹琴，还给你行吗？”

　　“也行。说话可算话？”

　　“嗯嗯，算话。我回家了，你别跟着我了！”我从超市跑出来，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
　　可他还是把我送上了出租车，我坐在前排，后视镜里可以看到他一直望着车子远去的样子。

　　我心里更烦躁了。

　（未完待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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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连载｜没道理的爱情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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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道理的爱情04

　　李荷西，青年作家，代表作《所念人，所感事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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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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