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知道诺基亚这个品牌，在智能手机流行前，诺基亚曾经是全球最大的手机厂商。尽管在智能手机兴起之后，诺基亚的霸主地位迅速衰落，但它的口号“科技以人为本”，即使在今天也没有人觉得过时。现代社会大部分人都坚信：科技是人类的好帮手，它的发展将解放人类，让我们变得更加自由。

而本书作者马尔库塞，在半个世纪前就发出过警告：不要对科技盲目乐观，科技不仅没有让我们更自由，反而打造出一个高科技牢笼，使人性越来越被压抑。

作者简介

赫伯特·马尔库塞（HerbertMarcuse），第一代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，被称为“新左派之父”。他的思想深受弗洛伊德和马克思主义的影响，对当代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意识形态进行了批判。

60年代末，在西欧、北美的资本主义国家爆发了轰动一时的“左翼学生造反行动”时，他积极支持青年学生的造反运动，被誉为“青年造反者的明星和精神之父”。

马尔库塞与毛泽东、马克思并称“3M”。

他是一名德裔犹太人，早年跟着哲学大师海德格尔读书，后来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。二战爆发，受到纳粹德国反犹运动的波及，不得不几番辗转，逃难到美国。

他本来以为，美国不搞德国的集权统治那一套，是个美好的自由世界。但他在美国呆的越久就越意识到：即使在工业发达、物质富足的美国，人们也有可能非常不自由，而其中的帮凶恰恰就是在不断进步的科技。

针对这个现象，马尔库赛在76岁高龄时（年）写出了这部杰出的《单向度的人：发达工业社会的意识形态研究》。

有这样一个历史背景：

二战结束后，左翼知识分子们都十分困惑：既然按照马克思的学说，资本主义社会越发达就越容易爆发无产阶级革命，那为什么像美国这种发达的工业国家，却没有爆发无产阶级革命呢？

很多学者对这一问题都有过洞见。马尔库塞的观点独树一帜，他认为：正是因为科技制造出单向度的人，磨灭了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，所以科技越发达，人类社会越难进步。那么：

一、什么是单向度的人？

二、科技的发展如何制造出单向度的人？

一、什么是单向度的人？

所谓的“单向度”是相对于“多向度”来讲的。那什么是多向度呢？

马尔库塞认为：人是一种多维度的动物。一方面，我们都生活在当下，总要为今天吃什么、今天穿什么这种问题烦恼；但另一方面，我们的眼界又能超越当下，能进行非功利的艺术鉴赏、能给未来的生活做规划。人类有别于其他动物的地方，就在于人类拥有对长期未来、乃至一辈子的做规划能力；就在于这种面向未来的事业。

更概括的说，人类的特征就是多向度思维。大家可不要小瞧人类的多向度思维，因为它有两层重要意义：第一，它关系到人的自由；第二，多向度思维也是一种批判性思维。

首先，关于人的自由

有句话叫：生活不仅有眼前的苟且，还要有诗和远方。

为什么诗和远方值得追求呢？因为它象征着摆脱日常的劳作，代表着对自由的一种想象。在这里，我们就自觉或不自觉的运用着多向度思维。

其次，关于批判性思维

我们也能用一句话来概括，那就是：理想很丰满，现实很骨感。

人们之所以期盼某种美好的未来生活，往往是因为我们能看到现实生活中的问题和矛盾。我们都承认，在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一个落差，多向度思维的作用就是让人们看到落差，看到现存社会的不合理，也只有这样，人们才会行动起来改变社会，于是社会就向前发展。

说完多向度，那什么是单向度呢？

首先，单向度思维是毫无批判性的，马尔库赛也称之为“肯定性思维”。

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叫：存在即合理，这就非常典型地体现了单向度思维。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会认为：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很美好，或者至少都能被理解，理想和现实之间的鸿沟消失了。可以这么说，在单向度的人眼中，生活已经失去了诗和远方，因为眼前苟且的日子已经让他十分满意。所以，单向度的人往往更容易遵循眼下的秩序。

第二，由于单向度的人误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很美好，所以也是不自由的人。

马尔库塞观察到，生活在发达工业社会中的美国人，就是十分典型的单向度的人。他说：“美国人受奴役的程度，甚至比受纳粹统治下的德国人还要严重。”

你肯定会问：美国人用“美元——1种纸”换取全世界的工业产品供他们消费，他们还可以通过投票左右政治领导人，这样难道还不够自由吗？

马尔库塞认为：首先，单向度的人总以为当下是快乐圆满的，也没有能力思考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。更重要的是，美国社会的运作目标就是培育单向度的人。在纳粹德国的恐怖统治下，人们都知道这样不对，会以不同的形式去反抗，但在美国根本用不着建集中营，统治者只要在意识形态上制造出单向度的思想：让民众都觉得眼下的生活已经很好了，从思想上就放弃抵抗。这样的镇压方式更加温柔、更加高明、也更加彻底。

概括来说，单向度的人指的是：只会顺应现实秩序、自以为生活已经圆满，无法看到现实生活中的矛盾，也因此失去了行动能力的，不自由的人。

二、单向度的人是如何形成的？

马尔库塞认为：他们是发达工业社会的产物。制造单向度的人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让人们感到满足，不对现实秩序有任何不满，并且要尽量提供这种虚假的幸福感。这当中，科技的进步就在起到十分关键作用。

要理解这个具体的生成机制，我们可从以下3方面入手：

生活方式的统一化

审美活动的平庸化

语言的封闭化

1、生活方式的统一化

科技的进步，让大家的生活方式变得越来越像，模糊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外在界限。表面上看不出明显的三六九等，从而使被统治者失去了批判对象，甚至对资本家产生心理认同。

拿劳动本身作例子。马尔库塞注意到，在工业革命刚开始的年代，工人们的劳动往往以体力劳动为主，血汗工厂中的“劳工”与高高在上的“工厂管理者”之间的区别非常明显；

但随着科技进步，很多体力活逐渐被机器承包，越来越多的劳动者从“工厂车间”转移到“办公室”，变成白领、文员和职业经理人，工作内容也朝着管理的方向发展。

总的趋势就是从“体力劳动”演变为“脑力劳动”，在这过程中，工人与资本家的界限逐渐模糊。

我们看到，同一个公司里雇主和雇员，虽然各自的办公空间大小有别，但总的来说都共享着一个写字楼、搭乘着同一部电梯、都享受着中央空调带来的冷气。雇主抬头不见低头见，不再被视为高高在上的、遥不可及的剥削者。比起工业革命初期，这个“距离”拉近了，这让劳动者错误的以为：“雇主和雇员没有太大的差别，甚至产生出认同感。”

除了劳动方式越来越像，在日常的生活中，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也越来越趋同。

受惠于科技进步，原本科技含量高的产品也能大规模量产，让普通人也能消费得起，苹果手机在全球范围的流行就是个经典的例子。

大家都知道，美国苹果公司所生产的智能手机，几乎是这个星球上最受欢迎的电子设备。从商界成功人士到好莱坞明星，再到平民百姓都可以人手一台iPhone。大家用着同样的设备上网、购物、导航和看视频，在科技的带动下，各个阶级的日常生活越来越无差别。但这并不意味着阶级的不平等也因此而消除了。

科技进步制造出一种平等假象，让人们误以为：既然我买得起所谓的高端产品，那么我和他人的差别也没有那么大了。慢慢地，被统治的人们会觉得：“他和统治者其实也没有本质区别，社会已经很平等了，他用不着去推动变革。”

2、审美活动的平庸化

毋庸置疑，科技进步让高雅艺术变得触手可及。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各种绘画和音乐作品都被数字化，摆脱了物理限制。但问题在于，一旦高雅文化变得随叫随到，所谓的高雅也就迅速被平庸化。这样本来有助于帮助人们克服单向度的审美活动，却反过来制造出单向度。

马尔库塞认为：审美活动能够开启人类生活多重维度，可以说是单向度思维的天敌。

以往音乐迷们听古典乐，都得去演奏会的现场亲自聆听。这种行为，一方面打断了我们日常生活的节奏，摆脱工作，注意力也从日常的柴米油盐中暂时脱离。另一方面，在聆听音乐的过程中，我们的想象力被激发，眼界打开了，开始憧憬美好的事物，也越来越觉察到现实生活的肮脏和不堪。

而技术的进步，改变了艺术的传播方式，让审美活动变得更简单。

今天，你想欣赏蒙娜丽莎？不用千里迢迢地跑到卢浮宫，动一动手指，经典名画就会呈现在屏幕上，还可以设置为桌面，让你随时随地看个够；想聆听贝多芬？也不用去音乐会现场，手指一点就能轻易地将这首曲子存进手机，在做饭、通勤乃至上班时都听到。

有人会说：这样不是挺好吗？科技难道不是让我们的审美活动更加方便吗？

马尔库塞提醒我们：技术在普及高雅文化的同时，也取消了高雅文化的存在条件。当《命运交响曲》存进手机时，它无非就是日常生活的一段背景音乐，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播放和暂停、快进或慢放。它完美地成为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，那些超越日常生活的功能就被遗忘。

大家已经牢牢地记住旋律，而乐曲背后的深刻意义，往往需要我们放下手头的工作、闭眼聆听才能品味。显然，科技的进步让文化变得平庸，艺术作品带来的升华作用也被技术磨平。

3、语言的封闭化

这一点很抽象也很重要。我们知道，说“人是一种会思考的动物”，跟说“人是一种会讲话的动物”其实是一回事。思想和语言的关系再密切不过了，因为语言为我们思考提供了工具，要想改变人们思考世界的方式，最重要的就是改变他们的语言。

马尔库塞认为：科技进步不仅带来新的科技产品，也重新组织了人们说话的方式。在高速变化的社会中，语言变得简单而扁平。大家被新鲜事物带着走，比如大数据、区块链，都光记得名词，根本来不及细究。比如大数据到底聪明在哪里？区块链又是谁来操纵的呢？没等大家深入思考这些问题，新的名词早已出现在媒体上。久而久之大家就失去了描述复杂事物的能力，最终有口不能言，没法思考社会的不合理之处，这就是语言的封闭化。

封闭化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缩略语的流行。我们为什么喜欢用缩略语呢？乍看起来是原文太长了，使用不方便。特别是科技进步带来的新东西，传统的词库中很难找到对应的词，只好用缩略语来指称。比如CD、MP3、U盘等等。不过，当我们使用这些缩略语时，被省略的东西可不只是那几个单词，还有词语背后的具体对象，正是在这里塑造单向度思维的机制开始运转。

举个例子，国际上有个组织叫北大西洋公约组织，它诞生于冷战时期，是美国搞起来的一个军事联盟。对外声称是一个自我防卫组织，实际上是为了对抗苏联。这个组织的名字很长，为了方便称呼，大家通常采用英文首字母，把它简称为“NATO”，或者咱们中文的“北约”。

问题出现了：当大家用“NATO”或者“北约”去称呼这个组织时，仅凭这几个英文字母或两个简单的汉字，不可能将它跟某个具体的成员国联系起来，也不可能从这几个简单的字母里就看出来他是个军事组织。

进一步讲，通过发明新词“NATO”就遮蔽了历史。因为光凭这几个字母没人能看出它成立的目的是什么，为什么处在地中海边儿上的土耳其、希腊，居然也会是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成员国。

我们再举一个例子，大家都知道经过历代工人的不懈抗争，现在世界通行的是8小时工作制，就是每周工作5天、一天工作8小时。然而，近年来有很多企业却在鼓励延长工作时间，试图让员工做到每周工作6天、一天工作12个小时，这种工作模式也有一个缩写叫做“”。

我们会发现，如果说一天要上12个小时的班，大家的内心都会产生抗拒，可是一旦说成是“”，因为“这3个抽象的数字”和“超长的工作时间”没有直接关系，也就封堵了大家的思考空间，让大家忽略一些很具体的问题。比如，为什么要延长工作时间，是因为正常工作时间的效率太低吗？延长出来的工作时间有没有得到相匹配的酬劳呢？为什么协助工作的工具越来越先进？我们的工作时间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长呢？等等。

总之，缩略语在现代社会的大型歧视，让整个社会回避了那些令人不快的联想，束缚了人们的思考，到头来大家都变成了单向度的人。

总结一下这本书的基本观点：

科技的进步不仅改变了物质世界，它也在改变人们思考世界的方式；

通过让生活方式变得越来越一致，让艺术变得越来越平庸，让语言变得越来越简单，科技最终打造出单向度的人；

生活在发达工业社会中的单向度人，失去了对现实生活的批判力，他们认为世界已经很美好，因此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，也不再想追求自由，到头来科技成了社会进步的最大阻碍。

来源：YouTuber每日一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