汶川地震之时，发现她的时候，她已经死了，是被垮塌下来的房子压死的，透过那一堆废墟的间隙可以看到她死亡的姿势，双膝跪着，整个上身向前,匍匐着，双手扶着地支撑着身体，有些像古人行跪拜礼，只是身体被压得变形了，看上去有些诡异。

救援队长费力地把手伸进女人的身子底下摸索，他摸了几下高声地喊：“有人，有个孩子，还活着！”。抱出来的时候，小孩还安静地睡着，他熟睡的脸让所有在场的人感到很温暖。随行的医生过来解开被子准备做些检查，发现有一部手机塞在被子里，医生下意识地看了下手机屏幕，发现屏幕上是一条已经写好的短信：亲爱的宝贝，如果你能活着，一定要记住我爱你。

看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瞬间泪目，亦如现在看到这个故事的我。

不惊觉，已十年。十年之间，这条无法发出的短信，也许早已随废墟倒下的烟尘和新城崛起的炊烟渐渐消散了，但这种生命尽头的爱随着人们的口口相传必定会传承永久。

最近，网上的一篇热文《汶川地震十年祭》中，一个叫强娃子的网友说，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手机还在，古老的诺基亚，存在两条永远不会删的短信，其中一条是妈妈发的，在年5月12日18点52分07秒：“强娃子，你要听话哈，妈挺不住了。”就此，母亲再也没有消息。他买了20个全新的诺基亚，作为这个手机配件的供应。他甚至学会了把手机拆卸成零件，再组装回去。原因很简单，他要在有生之年都留着这最后的讯息，那是妈妈最后的叮嘱。

十年很长，灾难后的人们随着时光的前行也逐渐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，偶尔被碰触到的那些或深或浅的伤口，也在慢慢结痂、愈合，心底撕裂的疼也许也不再那么强烈了。然而，对于有些人而言，十年短暂的恍如一夜，恍如浑浑噩噩、无法入眠的一夜，至今仍沉寐其中。不过，类似网友强娃子一般的睹字思人、执念母亲，我倒是期望着这个时间能延续到下一个十年、再几个十年。我想，母亲在生命尽头最后发出的讯息，应是值得让儿子保存至生命尽头的。

很喜欢余光中写给母亲的一首小诗:“今生今世，我最忘情的哭声有两次，一次，在我生命的开始，一次，在你生命的终结。第一次，我不会记得，是听你说的；第二次，你不会晓得，我说也没用。但两次哭声的中间啊，有无穷无尽的笑声，一遍一遍又一遍，回荡了整整三十年，你都晓得，我都记得。”

余母去世之时，正是余光中而立之年。不长不短的三十年，母亲留给余光中的，是油灯下扎鞋底的形影、是每次殷殷送别后伫立山头的望子姿态，是颠沛流离的日子里“无穷无尽的笑声”——，而余先生的“我都记得”则是对母亲最好的念想。

不论是强撑着身体保护孩子的母亲、生命将逝给儿子留下最后讯息的母亲，还是战乱年代全力护佑孩子的余母，或是其他不知名的平凡母亲们，爱是每一个母亲与生俱来、自然而然的力量。

有时，这种力量强大的难以想象，只要她们亲爱的孩子们能够活下去！

母亲的肩膀

在雨夜奔走